感恩——知足——思报,照我母亲的话,就是做人要有良心,这是我人生信条。自从1963年离开宁中后,在中国大陆的政治大气候的大折腾中,母校坎坷我坎坷。我们一起经历了“整党内走资派”的所谓“社教”运动和文化大革命的死去活来的10年神州大浩劫;我大学毕业后即去部队农场近2年的“脱胎换骨”炼狱,接着在西江漂泊和在东江任教。此中的烦恼,自不赘言。
而最幸运的是,是华主席粉碎四人帮和邓小平的改革开发,我能如愿回到母校工作。1983年,我刚好40岁,几经漂泊的远方游子,也是最年富力壮最有经验的时候。此时能报效母校,多么幸福啊!
今日,我不时与卢达宏、罗应林、陈超贤、夏杰、陈焕朋等“老宁中”闲聊,对我校师生长期以来,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拼搏情景,都不胜慨叹:“真令人难以想象!”
春梦随云散,飞花逐水流。昨天的争妍斗艳,如今却雾里看花!如果今日不死死抓住几许,恐怕连不清晰的雾中花,亦会消失殆尽矣!因此,趁校庆之际,我们的确有回忆的必要。
A
“你先去开房门,我先到课室去看看:看学生到齐了没有,看学生是否认真上夜课。”好几次,满身疲劳,踏着黑夜与妻回到宁中校园,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到课室;否则,坐在房中也不安心。
高三班主任工作是我的传统节日。从参加工作第一天起,我总战战兢兢,生怕工作做坏了。一年三百六十日,总是“不放心”多。尤其是开学第一个月,那三十天,从早到晚,我是“全场紧逼”:凡清洁卫生,伙房清点蒸饭人数,事必亲躬;谁不扫地,或扫地马虎,第二天早上我找他,甚至与其一起扫完才上课;其他科任老师上课情况如何,有些老师喜欢“讲好话”,回避矛盾,班干部又不敢如实报告。为此,我常在课堂背后做“壁背鬼”掌握第一手材料;我的一块小黑板,为“短剑篇”激浊扬清,写上表扬与批评……拼搏了几十天,班干部也强起来,各方面上轨道了,我的“警察”职能才稍减弱。但到临放假的几周,又“全场紧逼”了。
我还是天蒙蒙便起床跑步。大多数是沿寨仔——秦屋岭——横新小学,然后跑回来。回来后催学生起床——每到寒冬、初春,总有人赖在床上贪暖被窝。有位来自山区的姓朱的补习生,基础好,就是懒!好几次,我把他从上架床上拖了下来。他还有个毛病是喜欢睡。有一天夜自习,睡在课室。见多次谈话不解决问题,不觉火起,我把燃着的香烟往他背上一压,他猛然跃起!我这次“法西斯”之后,他再也不敢贪睡了。结果,他真的考上了大学,父子俩还专门拜见我,千多谢,万多谢;“多亏长兴老师关心,严要求,才考得上大学!”
上午的课间操,很多学生怕热,纷纷躲在树荫下随便动几下便完事。而我呢,经常在太阳底下,带领学生认认真真做。
在早读课,我经常一心多用:检查人数,询问迟到的学生;找学生谈话,了解学生情况;巡堂,看学生有什么要问的没有;找学生面对面批改作文——尤其是重点学生……
那时候,老师的工作量十分大。当时宁中在彭子健校长领导下,是闻名兴宁的“红旗学校”,曾拿兴宁高考第一。因此,涌来的学子多,班班超百人。教主科语文、数学、英语的老师,教3班是“家常便饭”,而且,我和焕朋老师、达谋老师等还要做班主任,我和焕朋老师等还负责文学社辅导。的确是忙、忙、忙啊!但是,我们没讲什么报酬,也没什么牢骚,一心扑在工作上,还觉得好充实和幸福。那时的确是理想主义大放光芒的时代。事实也是,10年浩劫,我们老师大学毕业后长期没书可教,都是阶级斗争和苦力的干活,郁闷啊!如今,我们能够派上用途,在知识殿堂遨游。既是实现自我价值,又渡学子奔向光辉灿烂的明天,多舒畅啊!
B
我现在来点幽默,说说我们教师的“苦恼人的笑”——
八十年代,宁中老师工资低(个别老教师除外),住房窄,负担重,工作量大。就其精神状态,可用“咬紧牙关,顽强拼搏,却又不失幽默”,亦即“苦恼人的笑”来概括。
那时老师工资低,大家省吃欠用。且看我们怎样调侃:“你有钱不花,脸黄肌瘦,就是为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抹黑!”
“你重点大学毕业,高中老师,还穿得土里土气,千万不能让外国记者看到去报道啊!”
“按职称你是局级待遇了,怎么还是半间破房和烂铺板啊 ?哈——”
大家注意小孩营养,自己却吃得差。群贤老师说大家要“独吃”——“独吃为后代。”意思是自己身体好了,才能有命去哺育儿女。
我和中大毕业的罗钦宏老师感情深啊!大家都任教高三,我语文,他数学。
“‘衰鬼’,你这么早来啦!”
“‘衰鬼’,你比我还要早呀!”
八十年代,我与罗钦宏老师住上下间。一见面,即以“衰鬼”相称——貌似贬渎,却不乏亲切与幽默。大家都是“文革”之六十年代中期大学毕业——他中大,我华师。他分配去西江之德庆县,我则到与他紧邻的高要县。1979年之后,大家均先后在永中、宁中任教,始终是农村来农村去的。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,老婆在农村。在学校里每人只一间窄小的烂屋,门口连个放小炉的地方也无。我67届毕业,每次调资晋级以1966年划界,次次无份。我好些高中上下班同学,未考上大学,随后民办代课;如今一套“政策”,我的工资比未读大学的还低一级!你说“衰”不“衰”?广府话称“碌擦”为最衰最下贱,而67刚好与之近音,因此,我们总在心烦时把自己说成“碌擦”届毕业生。罗钦宏老师66届毕业,本行好运,但因在肇庆工作给计划生育的“土政策”抹掉了晋级的机会,竟然与我这倒霉的“碌擦”而一起“碌擦”!
那时,我们平日抽的是最便宜的“自制烟”。我们身边都带着儿子,但平日总舍不得加点菜,紧巴巴的粗蔬淡饭过日。大家都说我瘦,但我忙起来连命掉在地上也无暇去捡起来,更谈不上瘦不瘦的。唯有钦宏“衰鬼”,又矮又黑又赤又瘦,仿如腊鸭,头发早早花白。但是,我们除了偶尔叹叹气,嘲弄“衰鬼”之外,就是低下头来没完没了的工作。(他积劳成疾,一身是病,后调到家炳中学没两年即去世!)
那时,我、“大哥”(王志民老师)、罗钦宏、陈盛章、朱利嫦、刘群贤、黄常伦,还有一位姓杨的老师,一起挤在那四合院式的破旧平房中。每到下课,起火声、切菜声、劈柴声、掀缸盖、锅盖声,你呼我唤声,来来去去脚步声,饭菜碗卡拉卡拉声……真是一曲好听也罢,难听也罢,乐也罢,烦也罢的“交响乐”!但是每到中午,此“交响乐”不过奏40分钟左右,随即则寂静——连小孩子的闹声也停了下来……
“那时的家属真自觉啊,要求自己真严格啊!”至今想起来,我们还啧啧称叹。如此艰苦生活,如此强的“群体意识”,恐怕今后不会再有了……
有耕耘就有收获。长期以来,我们的母校成绩骄人。1980年代,除了拿过高考全县第一外,也经常拿第二;或与兴民中学争高下。1985年,罗海涛同学,勇夺高考理科全县第一!前些年,罗美莲老师教的一位学生,获全县英语高考第一名!我任教的1985届的李梅珍同学,读高三时长篇散文就在中国核心期刊——华南师大出版的《语文月刊》发表,并同年考上该校。前些年,我校中、英、数、政治等许多学科,高考成绩600分以上的,各科均近百名。大约2000年左右,考上省线的达150多人,超沐彬,仅次于一中、家炳……
我在母校任教20你,经历了6任学校领导(6朝“元老”)。母校长期战绩显著,与我们的好团队密切相关。1980年代以来,我们忘不了彭子健、卢达宏、罗达谋等老校长的好领导,调动了师生的积极性。我们忘不了拼命硬干水平高的好老师,比如罗粤尧、陈世超、黄河清、彭政蜚、彭世榔、幸桐华、王柏昌、王志民、张伟坤、刘群贤、陈庆衍、罗新华、罗国藩、黄常伦、朱利嫦、黄森源、陈栋、赖澄、罗作标、陈朋、陈超贤、罗钦宏、罗应林、廖耀先、夏杰、陈伟、吴锦才、游锦平、罗美莲、肖善民、罗振波、罗远强、陈文中、古志来、张越珍、黄运标、张振基等许多老师,都是享有威望的,值得尊重和回忆。